苏逸之又是用那种似乎用尽全部忍耐力的模样沉沉的说道:“等你甚么时候见到了那个鬼,你就知道那个鬼为什么要叫做这个名字了。”
“行,”我一面踢着脚下的石子一面说道:“那梅菜我就拭目以待了。”
不多时,跟着苏逸之便到了那大老爷的府邸来,大老爷的府邸便在官府后面,造的富丽堂皇,自不必说,结合着之前听说的那些个事情,八成这个宅邸也是那大老爷搜刮民脂民膏建出来的,心里不由得也生出了几分厌恶来。
门口站着的也不是家仆,而是皂衣的差役,果然是公差私用,居然让领皇粮的差役来给自己家看门。那差役自然是识得苏逸之的,忙行了礼,便把我们往里面让,我探头进去,只见那宽敞的前院里铺满了干干净净的萝底方砖,四下里栽种的,也都是时令最名贵的花卉树木,又是掐丝金牡丹,又是凌霜雪,还有几棵天竺青,职业随着微风摇摆,让人浑然不觉现如今已然到了秋日了。
苏逸之在前面领着我绕过了描绘着山水行乐图的影壁,进了正厅,正厅前面的甬路上,零零散散的站了些个青衣侍女,那几个使女一瞧见了苏逸之,纷纷两眼发亮,三五成群的聚在了一起,痴痴的望着苏逸之,目光之狂热,看的我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也不知道这苏逸之平日里是怎生与她们调笑的。
但是今日里苏逸之脸色不大好看,也没什么心情与她们调笑,只视若不见的将我领进了大厅里去,但见打听之中,金碧辉煌,无需赘述,大老爷则坐在了一个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仰面半躺着,身后站着神色不安的秀才捕快。
那大老爷衣领解开,额头上顶着一块湿毛巾,大口喘着粗气,一见了我,湿毛巾也顾不得拿下来,陡然坐直了身子,颤声道:“龙神使者,你……你可算来了!”话音刚落,那湿毛巾便应景的滑落了下来,跌在了大老爷肚皮上。
“诶呀……”秀才捕快忙去将那湿毛巾捞起来,那大老爷却挥挥手教秀才捕快退下,殷切的对我说道:“龙神使者,本官现如今,可全靠你了!”
“靠我?”我心里自然明白说的是后院的那个甚么大头牙支鬼,便且答道:“大人不知何事如此忧愁?若是为着政务劳心,那还请莫要太过疲累,不然百姓们可也挂念大人的贵体啊!”
“哎,那都是分内之事,在其位,谋其政,谁叫本官正是那个身居庙堂之高的呢!”大老爷应对这些个溜须拍马,倒像是十分得心应手,接着话题一转,道:“且不知道,苏捕头可将那后宅之事,与龙神使者说清楚了?本官见了龙神使者的本事,心中可是大为钦佩,且不知道龙神使者,是不是也愿意帮着本官,平定一下妖异之事?”
我忙答道:“大老爷可不是客气了么!能为大老爷分忧,便是能为万民分忧,梅菜我求之不得!却不知那个大头牙支鬼,是个甚么鬼?合宜这般猖狂,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大老爷叹口气,道:“原来,苏捕头不曾将事情说一个清楚明白,哎,谁让这件事情,正是旁人难以启齿的呢!也罢,今日里,豁出去本官的这个老脸不要了,本官便将事情亲口事无巨细的一一说与你听,杨离,让座看茶!”
堂堂的秀才捕快,现如今也跟一个僮仆一般了。秀才捕快心性很好,忙照做了,梅菜我也难得的成了堂上宾客,秀才捕快还亲手给我倒了一杯蜂蜜红枣茶来。
我像模像样的揭开盖子抿了一口,便点头道:“好茶!多谢大老爷!大老爷请讲罢!”
大老爷点点头,不觉先叹了口气,道:“那个大头牙支鬼,最先出现的时候,本官且得将前因后果,梳理一个清楚,方才一一说与了龙神使者来听,要说那最开始的异事,便是这后宅之中,时时会传来了莫名其妙的笑声。”
“笑声?”我点点头,道:“是很凄凉的笑声?自然也是没得瘆人的。”
“不……不算凄凉……”大老爷一张紫棠色的面孔呈现出了一股迷茫来:“是,十分心满意足,又很爽朗的笑声,那个笑声,却也是洪亮之极的男子声音。”
“男子?”我继续不懂装懂的说道:“后宅中男子必然不多罢,也难怪,这阴盛阳衰到了一定的程度,可不也会招致些个不祥之物么!”
苏逸之像是十分发愁一样偷偷的叹了口气。
那大老爷倒是十分赞同,遇到了故知一般连连点头,道:“可不正是如此么!后宅之中都是本官的妻妾,有男子自然是十分不便利的,是以都是些个粗使婆子,小丫鬟子居多。难怪,难怪……自打这个笑声开始出来,本官便十分的惊疑,开始,只以为是进来了贼人,可是扑扫了扑扫,却根本不见什么踪迹,甚至本官的六姨太还说,也许,那个声音是一种猫头鹰发出来的,那种猫头鹰名唤‘笑枭’,专门喜好在富贵人家号叫,声音一如成人大笑,是与平素的夜枭不同,乃是报喜的鸟儿。
不瞒你说,那六姨太乃是钦天监家的庶女,自然对这些个奇异之事,知晓甚多。
本官一听,倒是也高兴,说不定,是预兆着本官仕途平顺,才要放松了警惕,异事便出现了。那后宅之中,本有十二位姨太太,本来都是安安分分的在各自的房中的,可是也不知道怎地回事,居然有一日,本官在十姨太处留宿,还不曾起身,便听见家人在外面禀告,说,五姨太本来好好的在屋里待着,突然夜半里那个怪笑又传了出来,那五姨太在也不知见到了什么,在帐子之中大叫了一声,下人忙进来,那五姨太却凭空不见了,下人左寻不得,右寻不得,着实束手无策,才来禀告了本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