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自是吃了一惊,可是这宅院门禁森严,不可能平白逃出去,却不见人影的。这便急急的起身要来想寻,合家听了这个消息,自然都一个个急不得的,四下里吵嚷起来,本官那大婆娘便说道:‘平日里便是那个老五花样百出,一瞧着便不是甚么简单货色,勾栏里出来的,哪一个不野?安能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八成是耐不住寂寞,与哪一个野男人私奔了的,前日里听见男子笑,许是那私奔的暗号也不好说。亏老六只知道拍马屁,还说些个甚么夜猫子的鬼话糊弄人,说不定,这件事情,跟老六也脱不开关系。’
那老六哪里是个省油的灯,一听这话,可不是也就急了,当着本官便要撞柱子证清白,
本官这一见,本来事出突然,她们几个还要乱上加乱,禁不住又急又怒,便将她们两个拉开了,要差了人往外面去寻,正在这个当口,却有人来报,说那五姨太找着了。
本官这便问道:‘自何处寻得?’
孰料那个家人却支支吾吾,只说教本官自己去相看,怕是担上了罪责。本官便踹了那个家人一脚,急不可耐的教那家人带路,也就去了,可谁人知道,那五姨太,居然周身 赤 条条的,一丝不挂,便那样倒伏在院子后面,白生生的给草掩起来了,昏睡不醒不说,满口里,居然还嚷着些个旁人听不懂的梦呓,甚么郎君长郎君短,直喊得本官肺都要气炸了!”
这话自然是不好听的,说白了,简直就是一顶绿帽子从天而降,落在了这大老爷的头顶上,大老爷虽说装的很是镇定,可是胸口起伏着,显然是连回想都不想着回想起来那不堪入目的一幕了。
我只得劝慰道:“自古以来,那妖异自然都是做些个旁人想不到的怪事,方才被称之为妖异的,大老爷且息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是平心静气的接受了才是,气坏了自己,不更是亲者痛,仇者快么!”
“龙神使者,说的也是这个理,不过这等的奇耻大辱,但凡是一个男子,便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你说本官堂堂一个大老爷,居然……也罢,且不提这个,本官接着与龙神使者细细说来。当下里,本官将五姨太剁了的心都有,虽然平日里,她温柔体贴,也是本官一个心头肉,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便是将她投进了黄河里,也洗不干净本官身上的耻辱!可是为今之计,自然要紧的,更是将那奸夫给寻出来,大卸八块,才是正经。
本官想到了这里,只得按捺下来,差人将五姨太包裹严实了拖回了屋子里,好汤好水服侍照顾着,也请了相熟的先生来瞧,那先生只说是个痰迷心窍,一时没了心智,吃了压惊药,养一养就是了。
本官一心要将肩负给揪出来,只得按那先生说的做,过了不多时候,那老五果然醒了,本官哪里还忍得住,先给了老五一个巴掌,老五刚一睁眼,便给本官打了一个迷瞪,只跪下来问自己做错了甚么,本官这便问她,奸夫何在,她居然直眉瞪眼,说将她给带到了后院去的,竟是本官!
本官哪里相信,只说她是个连谎也不会撒的,这便准备好了,严刑逼供,也让她将那奸夫给说出来,不料想正是这个当口……”大老爷重重的叹了口气,像是简直说不下去了。
我趁机问道:“难不成,是又有一个姨太太,也给那妖异……”
“正是如此啊!”大老爷一拍大腿,道:“这次,那怪笑一响,便给轮到了本官的老十了!老十与那老五一般无二,便也是那副狼狈模样,便倒在了平素里没人上去的鼓楼上面,教人看也不忍看!都说这事情,有一有二未有三,本官心里如何容得,这与老五一般的炮制了老十,老十一醒了,居然也含羞带怯,说是本官趁夜深带了她往阁楼上的,此时老五与老十向来是势如水火,断断不可能串通好了做耍,本官素来是个断案的,可是轮到了自己家中出了这般的混事,可不也是束手无策么!
也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本官何尝想说出去,可是这合家上下那么多张嘴,又如何禁得,眼瞧着本官这一世英名,也便要断送在了这上面去!这时本官的一个幕僚献策,说是自一个游方的乞丐和尚处得过一种秘药,名唤‘心里明’,但凡是能涂上眼睛上了,自能明辨妖怪真身,本官一听,权做个死马当活马医了,便将那秘药分给了家里人,教大家伙夜里紧盯着,究竟是个甚么妖物在笑。
那天夜里,本官便藏在了夹道上,过了子时,果然听见了那笑声又起,却像是在那老八屋子外面,本官自然便带了下人闯了进去,那老八却睡的跟个死人一样,也不曾听见了,本官一脚踹开了她,推开了窗子,便看见窗外,正有一个头大如斗的鬼怪,伸着两只细长细长的大爪子要进来哩!”
说到这里,这大老爷大白日也依旧打了个寒颤,道:“那个模样,恁地吓人啊……”
我忙问道:“却不知道那个鬼怪,生的甚么模样?”
大老爷吞下一口口水,长出了一口气来定心神,方才说道:“不瞒龙神使者,那个鬼怪生的奇异样子,委实是前所未见的可怖啊!只见身子有八尺多长,却是细瘦无比,那极不相称的大头上两只弯弯的笑眼,倒是与人无异,可是那一张大嘴咧的却有半条胳膊长,满口的白牙突突在外面,还对着本官呵呵的笑咧!
本官虽说是一肚子的火气,一见那鬼怪的模样,兀自也吓了一个激灵,本指望着下人们跟着搭一把手,可是也不知道那鬼怪使了什么法术,居然教本官和下人们俱动弹不得,眼睁睁的便见那个鬼怪一伸手搂住了死猪似的老八,飘飘然呵呵笑着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