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忍心阿城日夜难过,在我的头七之后终于戴着帷帽将脸遮住,然后见了他。他抱着我失声痛哭,我也落下了眼泪,心疼地拍着他的肩膀,“都是姐姐不好,让你伤心了,姐姐也是为了离开太子府才出此下策,姐姐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骗你。”
阿城告诉我这些日子在太子府的事儿,说太子府按照侧妃的仪制给我办的丧事,骆寒衣带着身孕亲自操办。阿城还给我看一本武功秘籍,让我惊讶的是这本秘籍竟然是苏宴几送给阿城的,苏宴几言语间对我的突然离世惋惜之余,颇为自责,觉得那日湖畔,若能劝慰我一二,我便不会绝望自尽。反倒是叶澜修木头人一般,独自一人坐在灵堂里发呆。
对于叶澜修,阿城是义愤的,觉得是叶澜修负了我,我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假死离开。而如今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叶澜修的消息,还是会让我心潮涌动,忍不住去想他如今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因为失去我而悲伤难过,他现在是不是吃得好,是不是睡得香?倒不是因为还有什么不舍和眷恋,只是一种惯性使然。曾经那样亲密的人,如今分崩离析,宛如断骨截肢之痛。不经意的一件小事都会让我想起他。晨起梳妆,对着镜子梳头时我会突然顿住,想起去年他在长熙阁里自己鼓捣的实验室内做出一面水晶镜送给我;道边的一树梅花,会让我想起我们曾经一起赏梅,一起在梅花下打雪仗;天际偶尔飞过的一颗流星会让我想起那晚的海面上,流星如雨,我与他并立船头,只感叹漫天流星的瑰丽壮观,却对即将到来的穿越毫不知情……那些一点一滴,已经融入我的骨血,成为了我的一部分,现在要生生地剥离出去,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我知道,只有靠时间来治愈一切。终有一天他的名字不会再掀起我心中一丝涟漪;终有一天我可以云淡风轻地说起和他的往事;终有一天当我午后赏花时偶然想起他,可以告诉自己“哦,叶澜修,我记得这个人”。我不知道那一天何时到来,但是我会努力,努力去忘记他,努力做好自己,努力迎接每一个崭新的明天。
时间飞逝,一个月来很快过去。除了我自己,其他人都已经适应了我黑紫得发亮的脸膛。云谨言和莫伤在面对我时早已做到泰然处之,对我的一颦一笑,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甚至悲观地想,也许以后的岁月,我都要顶着这张脸过日子了。这个想法让我很崩溃,以致到了食难下咽的地步。倒是云谨言时不时地安慰我,“看久了,也不觉太丑,反而能看出与众不同的韵味来。”
与众不同是肯定的,至于所谓的韵味那纯属瞎说。你会觉得阿凡达那张蓝脸有韵味吗?更何况,我这脸色还不及阿凡达透亮呢。
这期间,于烈将军带着妻儿回到西北边陲重镇霸州镇守,我对不能去送行颇为遗憾。听闻他们一家人临行前还到我的坟前拜祭了一番,让我很是惭愧,觉得欺骗了朋友的感情。
一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我鼓起勇气照镜子时,终于发现我的脸开始逐渐变了回来。
“啊!”又是一声惨叫,久久回荡在国舅府的上空。叫的同时,我吓得扔下手中的铜镜。因为这个“逐渐”,不是整体颜色的变浅变淡,直到白皙;而是一块儿一块儿的变化,我的脸上出现几块黄豆大小的白斑,跟瓢虫似的。
闻讯而来的云谨言和莫伤围着我观摩了半天。莫伤痴痴地看着我,“原来我的龟息丹还有此等效果!若是再加点儿朱砂、蓝草,不知能不能变幻出五颜六色来。”
云谨言则拍手赞叹,“越来越美貌了,这回脸上真跟开了花一样!”
我把他们两个都轰了出去,一个人躲在屋里,死活不肯踏出屋门一步。我这个样子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中午时分云谨言亲自端着托盘到我的小院,托盘上是一盘云丝糕,三个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燕窝粥。他隔着门劝慰我,“美丑不过是皮囊,何必如此在意?你看爷长得这么祸国殃民,人神共愤,可从来没有为之烦恼过。”
我隔着门缝哭得伤心欲绝,“我本想等一个月后脸好了就离开京城去游山玩水,浪迹天涯。如今看来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还不定得多久才能恢复。”
“不要太悲观!”云谨言给我打气,“这不是有几块儿黄豆大的地方已经白了嘛,黄豆连成一片就是花生,等个三年五载的,肯定能全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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