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岁荣枯,又见春暖花开,却物是人非。
她忽的忆起夫子左手稔着花白的胡须右手持书来来回回在学堂里溜达的悠闲,那时她还梳着童子头,摇头晃脑的跟着夫子装模作样的念,心里却想着要是能把夫子的长髯染成花的多好。
一道白,一道红,一道绿,一道黄,等放了学,一出学堂,会吸引多少眼光,当夫子从铜镜看见自己又会是什么表情。
不觉间,她眉眼弯弯,嗤笑出声。
啪!
脑袋上便生生挨了一记。
她吃痛的抬头,泪眼汪汪,正对上夫子严肃正经的脸。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萧晚琼,你说说你怎么理解这句话。”夫子不咸不淡的问道。
她慢吞吞的起身,低头看着脚尖,小声道:“唔,罔是迷罔的意思,殆是危险。整句的意思是说‘只读书不思考就会迷惆,只空想不读书那就会很危险。’只读书不思考是读死书的书呆子,只空想不读书是无知的举动。书呆子因迂腐而无所作为,空想家因浮躁不安而胡作非为。所以,孔老夫子是让我们要读书又要思考。明代人陈銮说:“读书须知出入法:始当求所以入,终当求所以出。见得亲切,此是入书法;用得透脱,此是出书法。学是入书,思是出书。出入有道。学业才可成。夫子,晚琼知错了。”
她抬眼,可怜巴巴看着夫子。
夫子稔须点了点头,聪慧如这等弟子,夫子又怎么会舍得罚她,左不过是责备一两句,再警醒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切不可不认真念书罢了。
萧晚琼站在街上如痴人般呆呆的只盯着那边。
啪!
萧晚琼脑袋一痛,讶然惊奇的转身。
夫子?夫子!
萧晚琼定在原地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竟真的是夫子,可她却不能叫他一声夫子。
就因为此刻她正站在以前的萧府宅邸,一不小心便会暴露了身份,在这个离天子最近的地方,她怎么敢,泄漏自己的一丝丝情绪。
夫子却笑吟吟拱了拱手,仿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寒暄道:“墨公子,我们又见了。”
她顿时失语,这……
夫子可是认识纤尘?夫子也知道她还活着?夫子还知道她为保命改姓了墨?原来在她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上还有人认识她,关心她,没有忘记她。
泪意瞬间盈满眼眶,她抬手揉揉发红的眼,颤音道了声:“夫子,我……”
“此地不宜我们叙旧,墨公子还是随老夫来吧。”夫子笑着给她让出一条路,又先行走在了前面带路。
萧晚琼抿唇,低头裹了裹厚实的大衣,把藏在胸前的小希,往衣服里又紧了紧,加快了脚步跟上夫子。
随着夫子左拐右拐了几条街,便到了夫子口中所说适合叙旧的地方,萧晚琼只觉得脸上有些燥红,这个地方,呃……
午后尚且的明媚阳光明晃晃的耀着几个金粉大字刺的萧晚琼有点睁不开眼。
上提三字——醉清风。
萧晚琼定定的站住,微张着小嘴,目送夫子进去。
这不是,烟花柳巷么?夫子竟然带她来这里!走错了吧!萧晚琼悚然。
“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夫子折回来,在她耳边悄声,环住她僵直的后背推她进去。
萧晚琼只好进去,刚走到楼梯口一股清甜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味道淡雅清新,并不像别的楚馆红楼香气腻的让人生厌,萧晚琼的视线快速扫过醉清风里的人,花娇人更美,怪不得生意特别红火。
其实,她还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过几个表兄弟偷偷谈论过这里,今日,终于得以一见了,只是没想到是跟夫子来的。==
“哟,大人呐,您可来了,咱们蝶灵在房里沏了您最喜的碧螺春,还谱了新曲子,就等您给填个词,久闻大人文采过人,还望大人多多指教啊!”老鸨手持一方秀帕,徐娘半老别有一番风韵,话说的点到为止,赞美到人的心坎里,这生意能不红火么,怪不得是天下第一青楼。
夫子点头笑道:“蝶灵姑娘好兴致,那老夫就不盛美人之邀了。”
老鸨挥挥手帕,“这是哪里话,能得咱们夫子教导才是她的造化呢!这位小哥,是随您一起来的吗?”
“呵呵,对啊,这便是我跟你提过的墨公子。”
“哎呀呀,老早就听说墨公子文采斐然,没想到长的竟也如此标致,玉做的一般人儿啊。”老鸨无比亲切的拉住她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去。
萧晚琼笑的一脸僵硬,心下惊悚,认错人了吧。
夫子也没多啰嗦,打过招呼便带着她去了三楼,萧晚琼爬上楼之后,先擦擦脑门上的汗珠子,倒不是累地,是被吓地。老鸨这张嘴啊,吹牛吹的她都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