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懿揣着一肚子心思踏进雕刻精致门槛,只见顺治双手枕于脑后,仰躺花梨宽榻上,身上穿得却还是上朝时明黄龙袍,淑懿轻轻走至榻前,温顺道:“福临早朝怕是累了,叫臣妾伏侍您衣吧!”
顺治不应,淑懿轻轻俯□子,这才看见顺治眉头紧蹙,似乎有极大疑难事。淑懿伸出手指,替她轻揉额头,道:“福临不嫌龙袍上花绣硌得慌么?”
顺治闭着眼,嘴唇因为晨起迎了寒风而略显干裂,缓声道:“要做这个皇帝,就得穿着这身沉重龙袍,不管有多么不舒坦,朕都得忍着!”
淑懿便知必是前朝有事,怪不得顺治回来,也顾不上陈掖臣事了呢。淑懿笑道:“天下事千头万绪,总有几件疑难事会惹得福临忧心,可福临是一代明主,就是眼前没有办法,回头再徐而图之,总有解决一日。”
顺治摇摇头,道:“眼前就要想办法,这事拖不得——皎月怎么样了?”
淑懿没想到顺治前朝焦头烂额时,还能挂着内廷之事,但顺治问了,她只能答道:“臣妾开导她半日,眼下还好。”
顺治略略缓了一口气,道:“她是从小儿跟着你,你想要给她个什么归宿?”
淑懿心想顺治今日也是有些奇怪,刚才还为前朝之事忧心,突然又这样关心起皎月来了,她静静地伏顺治胸前,娇声答道:“福临既然来到承乾宫来问臣妾,便是问臣妾私心了,若论私心,皎月对陈掖臣情深意重,陈掖臣对他亦是如此,叫这一对有情人儿终成眷属,自然是好。只是宫规森严,又有皇后与贞妃主张严惩,福临难免要权衡各方,再作决定!”
顺治慢慢道:“若是陈掖臣流配蛮荒之地,再不得回来,你也舍得皎月跟着他一世受苦去么?”
淑懿吃了一惊,陈掖臣虽有违宫规,但毕竟是大学士陈名夏儿子,再者侍卫与宫女苟且,本身就是可轻可重罪过,皇后昨日也并非要认真与陈掖臣过不去,顺治就是再生气,革了他侍卫之职,便是极大惩罚了,怎么竟有流配一说?
淑懿失措道:“陈掖臣也算是官宦子弟了,为了这事流配,是不是重了些?”
顺治两道英眉又皱了起来,烦躁道:“现不是陈掖臣事了,今日早朝,议政大臣宁完我上了道折子,弹劾陈名夏徇私植党,滥用匪人,又说他是多尔衮余党,满朝文武竟有一大半站宁完我这边,其中还有如刘正宗这样汉臣,朕就是想保他,也要顾及大臣们心意。”
淑懿知道朝臣们笔墨言语是可以杀人,前明言官有多厉害,她读史书也知道一些,陈名夏大约是平日得罪人太多了,这时有宁完我一跳出来弹劾,就墙倒众人推,这局面看来是难以收拾了。
后宫女人有再多心计,与前朝政治角力相比,也不过是九牛一毛,陈名夏一倒台,纵然陈掖臣没犯宫规,这回也是保不住,但听方才顺治语气,虽然不得不屈于形势重办陈名夏,却是不打算杀陈掖臣,而且顺治顾及到了她面子,叫她去替皎月寻思归宿。
皎月犯了宫规,眼看就是出宫也难觅良配了,不如就此跟了陈掖臣,陈掖臣若是流配,再过得几年,时移事易时,也许还可求顺治赦免其罪。就是眼下要过些苦日子,便似当年王宝钏,由玉堂金阙闺秀一朝落到寒窑,仍是“心顺处便是天堂”罢了。
她深知皎月性情,此时再不用问她,皎月也必是甘心随陈掖臣海角天涯。
想到这儿,淑懿再不犹豫,因郑重立于榻前,端然向顺治下拜道:“臣妾替皎月谢皇上大恩。”
顺治忙坐起来,拉了她手坐榻上,温言道:“这是做什么?朕只是问问你意思,想着你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必然晓得她心意。”
淑懿叹道:“事已至此,或许对皎月来说,也算因祸得福罢!臣妾以私心藏奸论,陈家虽然眼见大厦将倾,皎月却可与陈掖臣一夫一妇,相守终生,不然,凭陈掖臣身份地位,皎月恐怕难为嫡妻,纵然做了嫡妻,陈家那样人家,往后也必是要纳几位妾室。”
顺治轻轻颔首,忽然眸光攒向淑懿,轻笑道:“你很羡慕皎月么?”
淑懿长睫扇动,如扑闪蝶翅,娇嗔道:“福临说什么呢?臣妾可不懂!”
顺治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甘醇龙诞香气沁入淑懿心脾,迫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顺治调笑道:“你是真不懂么?你若不懂,那朕可就要再纳几位嫔妃入宫了,横竖太后总嫌后宫嫔妃太少,子嗣不多,不如一发遂了太后心愿。”
淑懿娇嗔道:“皇上要选嫔妃,臣妾只有循后妃之德,海纳百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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